我是于不經意間覓得了一塊東方牌中古表,它產于上世紀80年代,因此年紀還比我大。但得益于近四十年光景的封存,如今取來竟猶若初生。 我細細看過,玻璃表蒙光潔如冰鏡,不見半點毛痕;琺瑯表盤在燈光下膩如羊脂,其上油墨刻度略微凸起,邊沿處亦泛光輝;因它與別表不同,是采用二十四小時刻度,再輔以金色指針,遂能相映成輝,更顯卓爾不同。翻轉至背面,不銹鋼后蓋拉絲清晰,細如牛毛,只有少少刮擦,鋼印注明這是一塊石英表。更令人驚喜的是透明標簽貼仍在原處,而今印跡儼然,只是已經脆了,我舍不得撕掉,便只由它去了。
美中不足之處當然也有,首先是表鏡與表殼的接駁處,雖仍牢固,但也已染上一抹銹跡,這就類似于我們人類的老年斑或者魚尾紋,是應當欣然接受且不可以詬病的;其次是表徑大小,那個年代的人還含蓄,把表做得小小,雖男款卻只32毫米的直徑,這比之現在動輒40毫米往上的大尺寸當然算是袖珍,縱則我腕周僅16公分,但以現代人眼光來看,戴上后也未免過于秀氣了。因此我決定將它當做書房里的文玩之物,要它置于案頭,陪我每天讀書。可巧案上早有一塊三葉蟲標本侯著。 東方1983,時針24小時制刻度顯示
而這表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一塊化石。它是時光的化石,在虛空里留下了自己的痕跡;是金色的流水,永不停止,直至穿越四十年的時光,被我握在了手心里。它是1983年的時光碎片,是石英革命的參與者,是中古時代的孑遺種,是黃金般的80年代的見證物,也是剛被喚醒的睡美人。 現今的我很難想象,這塊在2022年猶然嶄新的表竟經歷過1983年11月的阿布爾·阿徹演習,它的指針曾記錄過第三次世界大戰一觸即發的那一刻。同樣是這塊表,它還記錄過一個東方國家曾表現出的欣欣向榮的樣子——那時候,夢想不是奢侈品,年輕人的未來前途也不只是嘴上說說罷了,詩與歌被人們傳頌,思想的種子正在默默發芽,自由遷移的日子似乎已觸手可及…… 然而伴隨著客廳傳來的零點鐘聲咣當一響,整個東方的鐘表的三截指針倏忽歸一,我從神游中被驚醒,在恍惚間彷徨。我想,我的這段神游時光也一樣被這塊表記錄了下來,也伴隨著指針的滑動而在人類無法觸碰到的虛空中留下了相應的痕跡。
刻度印記清晰,凹凸有致。“東方”卓立表盤
等有一天,我垂垂老矣直至如朽木般死去的那一刻,或許在彌足珍貴的電光火石之間,我會想到今天的日子,會看到自己一生的經歷依次重現。屆時,我將變得無比灑然,還會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說:時光本是糊涂物。差不多便罷了。產地與型號印于表盤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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